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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0章 不學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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車子開出永明巷, 沒往觀棠新居去。

駱悅人看了一眼窗外不熟悉的夜景,扭頭看正開車的梁空:“這是去哪兒?”

“酒店。”

“為什麽不去我家?”

梁空說酒店方便。

他去她那兒住一晚,第二天早上他倒是提上褲子走得瀟灑, 她得收拾屋子, 換洗床單,還想著提前起床給他做早餐。

之前那次,梁空還半夢半醒, 聽到她穿衣的動靜,抓她胳膊,往床上帶,求她別這麽賢妻良母。

駱悅人受不住他的力氣, 被拖回被窩, 像只毛絨玩偶一樣被他束手束腳地抱著。

她說挺簡單的, 煮個餃子,也不是很折騰。

梁空不放她走。

駱悅人小幅度手腳並用地掙著, 哄他乖。

那是乖不起來。

梁空還帶著睡性,說話氣音渾沈,一低頭, 嘴貼她耳朵上:“你要麽別折騰,要麽折騰我, 二選一。”

聞聲,駱悅人秒懂, 立馬安靜如雞。

他折騰一下,那根本不是一個做早餐的時間能抵消的好吧,她早上上班必然要遲到。

見人一動不動, 真跟個任人揉搓的玩偶一樣, 梁空捏捏她, 就開始笑,越笑越放肆,說駱悅人你怎麽這麽可愛啊。

那會兒天光初亮,整個城市的車水馬龍還沒有進入早高峰的正軌,好似真配合著空出這麽一段時間,供他們在床上相擁溫存。

她沒有什麽戀愛經驗,很多事也是摸索著在嘗試和適應,靠他一會兒,跟他說:“你不能老這樣,我外婆說了,過日子就是要學會遷就,一日三餐,規規矩矩地來。”

“話不是說爛了,就一定是道理,你別不學好。”

像老師批評學生似的,還說她不學好,駱悅人定神想了想,最後還是沒忍住笑出來,手掌在他胸口推一下:“誰不學好啊!”

他一本正經道:“你不學好!”

“你自己上班都不做早餐,家裏來個男人,提前半個小時去廚房開火?你別誤會我成不成?”

駱悅人越發聽不懂他說話,手按他肩身上使力,在兩人之間推出兩掌寬的距離。

“我怎麽誤會你?”

他手臂在她後背一勾,她那點力氣就統統作廢,貼進他懷裏。

梁空縛耳,壓低聲線說:“我就是想跟你睡,不圖你那碗餃子。”

駱悅人立時渾身發麻。

很多時候,她真的很好奇,梁空是怎麽面不改色、平而淡之說出這種看似尋常,但完全不能細究的話。

好一會兒,她才緩過來,想起一件積怨已久的事跟他說。

覆述他叫人面紅耳赤的話。

“你只想跟我睡?所以睡完就不抱我了,我毫無價值了是不是?”

她少見咄咄逼人的樣子,裝出來的咄咄逼人也兇得站不住腳,紙老虎一樣在他面前鼓足了氣,實際上,只要稍微戳一戳,裏頭就是空的。

“我不抱你嗎?”

駱悅人撒氣道:“沒有!一次都沒有!”

這點梁空還真沒想到過,主要睡著了沒什麽意識,也不知道她這樣在意。

事後解釋,不管怎麽說都缺乏誠心,他咳一聲道:“我從小到大沒跟人睡過,可能有點排斥,得慢慢習慣,多睡——唔——”

駱悅人一把捂住他的嘴,氣憤猜道:“你別說是睡少了吧!已經很多了,再多,我幹脆別出門上班,天天陪你睡覺算了!”

梁空把蓋住聲音的手摘下來,攥手心裏,煞有其事又忍不住笑道:“什麽天天陪我睡覺,駱悅人,你說話怎麽這麽粗俗啊。”

就是他把她帶成這個樣子的,現在反過來說她粗俗!駱悅人簡直要被他氣死,用手打他都不夠,二十幾年的淑女教養也拖不住,要伸手掐他脖子,整個臉都羞得通紅。

梁空根本就是她的克星!

那天早上既沒有折騰早飯,也沒有折騰人,但駱悅人還是遲到了,因為顧著跟他在床上打鬧,一下忘了時間。

梁總本人床上床下,倒是都有一手好車技,但瀾城的早高峰名不虛傳,秉持著給餐飲業增收,也不叫助理的高薪資白拿的原則,梁空叫人趕在駱悅人蹬上鞋子出門前,把早餐送到觀棠新居。

駱悅人在副駕駛吃了非常豐盛的一頓早餐,到公司折了一個月的全勤獎。

她自我安慰,不過就六百塊。

佩達來她工位上翻零食吃,聞言,嘖嘖有聲地誇她:“越來越有那種愛美人不愛江山的昏君感了,豪擲六百,博君一歡。”

駱悅人匆忙翻著拍攝方案,拿本子打在佩達胳膊上:“什麽啊!又亂說!”

“真的!”

佩達嚼著話梅,彎身趴在桌子邊跟駱悅人分享八卦,“跟你說一件特逗的事兒,我早上在茶水間聽來的。”

駱悅人當又是什麽同事間的暧昧傳聞,沒想到是她的八卦。

“今天早上我們部門那小實習生不也遲到了麽,看到你從一輛黑色大G上下來,說上個禮拜出外景來接的還是邁巴赫,”佩達清清嗓子,惟妙惟肖地學起來,“悅人姐看著挺那什麽的,真沒想到換男朋友這麽快。”

“本來我想說一句,就有沒有一種可能是她男朋友車多呢,想想算了,估計實習期過不了就得走,那麽愛嚼舌根。”

……

車河燈海,上了高架往梁空常住的酒店開,駱悅人扭兩下頭,看著賓利的內飾,心想,車是挺多的。

梁空問她在想什麽。

手按在保溫盒上,她說:“你早說是去酒店,我就不讓外婆給你做菜了。”

酒店有的是大廚伺候他。

梁空唇角微勾:“那怎麽一樣。”

這話別人來說可能有信服力,但由一個有家不住、常住酒店的人講出來,似乎很難信他對家常口味求之不得。

她故意挖坑似的問他:“哪裏不一樣?”

有預感他說不出你外婆做菜好吃之類的客套話,他也不是喜歡說客套話的性格。

果然,沒跳坑。

“你最怕麻煩別人,肯讓你外婆為我折騰。”

關鍵是,吃個飯心裏都想著他。

駱悅人沒說話,手指在保溫盒上輕輕敲著,一直沒跟外婆舅媽說梁空,因為隱隱有預感她們應該不會喜歡他。

舅媽雖然之前給駱悅人安排過多次相親,希望她找個條件好的對象,但也不是一味的攀高枝,她覺得門當戶對,性格老實,家底清白的才會介紹給駱悅人。

而梁空的“好”已經遠遠超出了舅媽對“好對象”的認知範疇,並且他橫豎看著,也和老實這兩個字不沾邊。

她沈浸在理想主義裏,不拿世俗的條條框框比較,梁空也一直提供這樣的環境給她,讓她在感情裏當所謂不憂柴米的詩人。

她過分喜歡,生出逃避心理,不想聽任何人說她跟梁空不般配。

尤其是親近的人。

她正處於一種神游的狀態,又擔心久不出聲會引起梁空關註,便隨口說著:“那我沒帶換洗的衣服,明天早上又要麻煩那個女經理嗎?”

“不用。”

駱悅人轉頭看他。

他不分心地看著路況,單手開車,另一手點開聊天記錄,把手機遞給她看。

那是一份好長的清單。

從洗護用品到衣服鞋包,對方按他發的照片做了一目了然的表格,大多都是她習慣用的牌子,還很貼心添了一欄擴散補充,如果駱小姐喜歡A那她也可能會喜歡B。

而那些照片,是她家的衣帽間和洗手間。

太周到,她都不需要適應,也不會不自在。

忽然這會兒就想打電話跟外婆舅媽說,她交了一個怎樣的男朋友,瞧著那樣玩世不恭,人情味匱乏,可對她,永遠都是細致入微。

進酒店,她先是去主臥的衣帽間逛了一趟,色系風格都有種到了自己家裏的感覺,然後去洗澡。

出來的時候,梁空已經吃完飯。

她手機進了信息,是項曦發過來問她裴思禹結婚的事,顧著吹頭發,便把手機遞給梁空,讓他回覆。

等把頭發吹得七八分幹,駱悅人發現梁空手裏還拿著她的手機,她心裏起疑,按他這種不喜歡說廢話的風格,不應該三兩句就講完了嗎?

而且對面還是項曦,問的還是裴思禹的事,他哪來的閑情雅致聊到現在?

駱悅人穿著薄絨浴袍,走過去問:“是又問了什麽嗎?”

梁空把她往自己腿上一拽。

駱悅人腳一翹,剛坐到他腿上,兩只手臂就一左一右將她圈住,像是給受審問的犯人帶上枷鎖。

手機屏幕亮著,伸到她面前來。

一個備註為“璐璐學弟”的人三分鐘前給她發了消息。

[姐姐,聽璐璐學姐說你喜歡雨水集,今年我們畢業展,孟老師是評委之一,下個月也會來我學校開個人講座,那個講座的票挺難拿的,我剛好有兩張,你有時間嗎?]

看完,駱悅人無聲抿唇,手指輕輕落在屏幕上,往下滑動,好幾頁的“姐姐早安”“姐姐晚安”“姐姐你吃飯了嗎?”“姐姐下雨了,你有傘嗎?”,諸如此類,估計梁空也看到了。

她不怎麽回覆,就算回覆,也是一些無關痛癢透著敷衍的“嗯”和“好的”。

但不知怎麽,此刻,莫名有種被捉奸的感覺。

尤其這會兒坐在他腿上,看著這些消息,她以前不多心也沒察覺,現在一條條越看越品,越覺得這弟弟言語間可真會撒嬌。

某人作為同性,也應該察覺到了。

手機還在梁空手上,駱悅人漸漸感到有些頭皮發麻,將對話劃回最新那條,指尖點點對話框,開始打字。

[抱歉,我沒有時間。]

發送。

然後,她像寫出了1+1=2的乖學生,扭頭看旁邊老師的臉色。

這樣對了吧?

梁老師沒說話,氣定神閑看她,偏偏那頭的學弟秒回,“咻”的一聲,又來了新問題。

璐璐學弟:[講座是在周日也沒有時間嗎?好心疼姐姐工作這麽辛苦,姐姐是要去跟棚拍出外景,還是?]

被拒絕還不死心,企圖繼續打聽駱悅人的行程,還問得自然而然。

梁空垂睫,視線越過駱悅人被浴袍半搭著的肩,掃了眼屏幕上的內容,冷不防出聲,似笑非笑道:“現在這些小男生,年紀不大,倒是很會心疼人。”

駱悅人死死咬住唇內那塊軟肉,尷尬又想笑,好不容易忍住了,肩膀卻不受控抖了一下。

想了想,她再打字回覆。

[是要陪男朋友。]

發送,又去看梁老師的臉色。

梁空沒理她,只冷面盯著屏幕,眉目間那一絲不爽意味,明晃晃的,老子倒要看看你還能怎麽回。

估計駱悅人有男朋友的消息來得晴天霹靂,就似不久前在永明巷,金毛學弟當場呆住,手機那頭的,也好半天沒有再回覆。

梁空按息屏幕,擡手指,將她的手機往桌子輕輕一丟,人往椅背上靠,打量坐在自己腿上的駱悅人,深邃眉骨下,薄白眼皮輕慢撩起,冷淡又攝人心魄。

正式審問那架勢,立馬出來了。

“晚上那金毛算一個,剛剛叫姐姐的算一個,還有呢?駱悅人,你認識的弟弟不少啊。”

駱悅人在他腿上有點坐不住了,想跑也跑不掉,窘了半晌,委屈道:“我又不喜歡弟弟。”

因為他們跟璐璐同系,又是一個工作室的,經常在一塊玩,她那時候沒有男朋友,微信加上了就不那麽好刪掉,不然找璐璐的時候萬一碰見了多尷尬。

梁空捏她別過去的下巴,往自己視線裏轉,故意嘖她一聲。

“嘖,真討弟弟喜歡。”

駱悅人臉一紅,難為情地斜瞪他,懷疑這人又在一語雙關。

這一晚,睡到半夜,她醒過來。

果然,這張造價不菲的大床之上,兩人中間又綽綽有餘,能再躺下一個人。

放之前就算了,今天晚上睡前他故意欺負她,非要她說喜歡弟弟,壓著她說葷話,好漢不吃眼前虧。

現在她要報覆回來。

第一次跟他睡在這張床上,駱悅人還翻個身分十幾幀,生怕會弄醒他,此時此刻,夜深人靜,她就是直奔著擾他好夢去的。

推推他胳膊。

“梁空。”

他被晃了兩下就醒了,翻身過來看她,估計眼都沒睜,含混問著怎麽了。

她故意可憐巴巴地說:“你怎麽又不抱我呀?”

半醒狀態,他嗓子裏發出沈悶聲音,長臂一伸,把她拉到懷裏,另一只胳膊借她當枕頭,半分空隙不留地將她緊緊圈住。

可能真的沒意識,他一點沒有收力,駱悅人胸口一悶,差點被他抱得喘不過來氣,便用手去掙去推。

他大概以為她不高興,所以不給他抱了,在拒絕他。

梁空沒松手,只是將力道放輕,像舍不得她走,又舍不得用力困住她,糾結又眷戀,往自己胸口處低頭,親她的臉,一下下尋到她唇上,淺淺印了印。

動作珍惜得不得了。

他就這樣抱著,睡意惺忪的聲音在她耳邊喃喃道:“對不起,對不起,我特別特別喜歡你,你也喜歡我好不好?”

那瞬間,駱悅人像被定住一樣。

只餘心跳劇烈。

他從來沒有說過喜歡她,更沒有求過她來喜歡他。

他太酷了。

他好像就是一個不屑於說喜歡的人。

駱悅人一直理解這樣的梁空,也沒有期待過他說喜歡,可在這樣的夜半時分。

月影燈輝,高樓寂靜。

聽到他這樣不設防地在耳邊說,特別特別喜歡你,她心潮暗湧,有一種被定格在浪尖上感覺。

周遭那麽靜,可她覺得聲響不絕。

喜歡有聲波,他的赫茲太與眾不同,很長很長的時間裏,她聽不到。

暗戀無聲,終於震耳欲聾。

駱悅人緊緊回抱,呼吸裏是他身上好聞的味道,低聲而鄭重地跟他說:“梁空,我也特別特別喜歡你。”

作者有話說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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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,我會繼續努力的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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